“裴洋？我的思路你看完了嗎？你覺得怎麽樣？”一旁的蒙雅嵐還在彎腰指著她整潔的卷面上一行行娟秀的小字。

每次考試結果出來，發了試卷之後，她都會拿著試卷來找裴洋求分析。

但平常，她都只會和裴洋說話，完全當虞蔓蔓不存在似的。

可這次，蒙雅嵐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，忽然就開始提起虞蔓蔓的名字。

“對了，虞蔓蔓這次數學可考了一百三十多分呢，不知道最後這道大題做得怎麽樣？”

聽到虞蔓蔓這三個字，裴洋的思緒牽扯回來。

他楞了楞，側頭轉眸看向虞蔓蔓。

他能看到虞蔓蔓精致卷翹的睫毛，正在一下一下地輕輕撲閃著。

她垂眸看著自己的數學試卷，眉頭輕輕皺起，這是她在思索難題時的慣有神態。

可是，她好像沒有聽到他們說話。

蒙雅嵐又重覆了一遍。

裴洋目不轉睛地盯著虞蔓蔓，她還是沒有反應。

或者說，她聽到了，但是故意裝作沒聽見。

她不想理他們。

蒙雅嵐連續問了兩次，虞蔓蔓都直接無視了她。

她感覺面子上有些掛不住，直接俯身過去，想要抽走虞蔓蔓手裏的試卷，“虞蔓蔓，讓我看一看你的大題吧，你哪裏不會丟了分，我教你啊。”

虞蔓蔓皺緊眉頭，按住自己的試卷，“不用，有人教我。”

“是裴洋嗎？”蒙雅嵐卻不肯松手，還在悄悄用力，“虞蔓蔓，你真幸運啊，有裴洋同學手把手地教你。你看看，你現在成績進步多大，數學都能考一百三十多了。”

裴洋挺直脊背坐著，目光緊盯著虞蔓蔓。

她漂亮無害的小臉溢出了幾分生氣的味道，眼角餘光都沒有給他，反而是像蘊著微怒的小火苗，映著蒙雅嵐有點過分的嘴臉。

“蒙雅嵐，你別扯我試卷！”

“虞蔓蔓，你是不是藏著什麽鬼，所以不敢給我看試卷？”蒙雅嵐瞇起眼睛，反而開始懷疑虞蔓蔓。

虞蔓蔓直接被氣笑，瞪著蒙雅嵐，“怎麽，你還覺得有可能是老師給我打分打多了嗎？”

蒙雅嵐直勾勾地看著虞蔓蔓，沒有反駁，而是默認。

說實話，難道就沒有人懷疑虞蔓蔓的成績是弄虛作假來的嗎？

虞蔓蔓怎麽可能進步這麽快，從年紀倒數，一下子到了年級中游，還都評上了進步之星。

進步之星，是全年級進步最快的學生。

虞蔓蔓以前上課從來不聽，作業從來不寫，仗著家世好，每天就是和一幫狐朋狗友天天吃喝玩樂。

她忽然說自己要努力了，學了那麽幾天，就進步得這麽飛快？

那像虞蔓蔓這樣的人，家裏有錢，長得漂亮，人緣也好，之前那麽多年都沒摸過書，現在只要隨便努努力，數學就能考一百三，那這世界上到底還有沒有公平可言？

虞蔓蔓板著臉，“松手。”

蒙雅嵐分毫不讓，“既然你的試卷沒問題，讓我看看，又不會少一塊肉。”

虞蔓蔓小臉上罩著的一層霜越來越濃，“我就是不想給你看，那又怎麽樣？”

“那你就是心虛了唄。”蒙雅嵐使勁一拽。

撕拉——

可憐巴巴的數學試卷，在兩人的力氣拉扯下，竟然被撕成了兩半。

虞蔓蔓氣極反笑，將手裏皺巴巴的一半試卷往蒙雅嵐臉上一扔，“給你看去！”

說完，她就氣得沖出了教室，在那裏多看一秒蒙雅嵐的嘴臉都怕氣出什麽毛病來。

蒙雅嵐臉上也不好看，尤其是剛剛的動靜鬧開，同學們的目光都看了過來。

大部分都是虞蔓蔓的好朋友，所以那些眼神都跟刀子紮似的，讓人很不好受。

蒙雅嵐忽略掉那些視線，低頭看向手裏的試卷。

她把地上另一半撿起來，拼湊起來，從頭到尾快速看了一遍。

一點問題都沒有，甚至某些答案寫得比她還漂亮。

既然這樣……虞蔓蔓心虛什麽？

蒙雅嵐偏頭看向從剛才開始，就一直沈默不語的裴洋。

“裴洋，你說虞蔓蔓她是不是作弊了？這道題這個解法，我都沒想到，但你好像也是這樣寫的，她會不會偷偷抄了你的……”

畢竟裴洋就坐在虞蔓蔓身後，他一直對虞蔓蔓格外心軟，如果……

蒙雅嵐的猜測才說了一半，就被裴洋壓著不悅的聲音打斷。

“蒙雅嵐，你過分了。”裴洋從她的手裏把那兩半試卷都奪回來，狹長漆黑的眼裏看不出半分情緒，清冷至極，“以後，不要信口開河。虞蔓蔓的數學是我教的，她的思維開闊，邏輯清晰，進步再大，都是理所當然。”

蒙雅嵐第一次被裴洋用這麽不近人情的口吻說話，臉色微白。

半晌，她低眉瞅著從抽屜裏找出膠帶的裴洋，小聲吶吶道：“對不起。”

裴洋神情冷淡，將膠帶撕出聲響，“這三個字，你應該和虞蔓蔓說。”

蒙雅嵐咬著嘴角，又重覆了一遍“對不起”，哽咽著聲音，跑開了。

裴洋頭也沒擡，把這兩份半張的皺巴巴的試卷用手掌壓平，再小心翼翼地拼湊到了一起。

……

上課鈴響。

這節課是自習，虞蔓蔓並沒有回教室，繼續在操場上閑逛著。

“蔓蔓。”竇雨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。

操場上風很大，她回過頭，發絲被風吹得有些亂。

“你還不回去自習？不要求進步了？”竇雨漩揣著手機走過來。

虞蔓蔓撇撇嘴，又聽到竇雨漩神秘兮兮地說道：“給你看個好東西。”

手機屏幕上，正放著視頻——

裴洋一張好看得過分冷淡的臉露出來，還有站在他課桌對面的蒙雅嵐。

虞蔓蔓皺起眉，正要移開視線。

裴洋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，“蒙雅嵐，你過分了。”

這是竇雨漩拍的視頻，從虞蔓蔓走後，到蒙雅嵐灰頭土臉地離開，從頭到尾，完完整整。

“怎麽樣，蔓蔓，是不是有一點小感動？”竇雨漩寶貝似的收起手機，“裴洋簡直是護妻狂魔啊！”

“得了吧，你就別吹他了。”程葉晴手裏拿著兩個冰激淩走過來，遞給虞蔓蔓一個，自己咬了一口另一個的巧克力脆皮尖尖，“裴洋都讓我們蔓蔓傷心多少次了，這就幫了她一次而已，這算得了什麽？”

竇雨漩向來說不過程葉晴，只好郁悶地撅起嘴唇，“晴晴，我的冰激淩呢？”

“你沒有。”程葉晴拒絕得很幹脆，“你總幫著裴洋說話，你讓裴洋給你買去！”

“……”竇雨漩可憐巴巴地轉頭看向虞蔓蔓，“蔓蔓，給我咬一口。”

虞蔓蔓被她一鬧，無奈地搖頭笑了笑，“給你。”

“還是蔓蔓最好。”竇雨漩撒完嬌，掏出手機把視頻轉發給虞蔓蔓，“喏，好東西給你。”

“我不用。”虞蔓蔓的話剛說完，就看到她和竇雨漩的聊天界面裏，視頻已經完整地傳輸過來。

她垂下眼，盯著那段短短幾十秒。

半晌，指尖戳戳，點了保存到手機的按鈕。

竇雨漩的餘光瞥到這一幕，朝程葉晴拋了個勝利者的媚眼。

……

自習課上了二十分鐘，虞蔓蔓才回到教室。

課桌上，擺著她的數學試卷，已經撕成兩半，卻又被黏好，嚴絲合縫，一看就出自嚴謹細致的裴洋之手。

她想了幾秒，扯下半張空白的草稿紙，刷刷寫了一會兒，然後沈默著推到了裴洋那邊。

裴洋奮筆疾書的動作停下，餘光一瞄。

上面只寫了兩個字，謝謝。

他沒忍住翹起唇角。

以前虞蔓蔓經常給他傳紙條，上面總嘰裏呱啦寫著一大堆話，可不知道為什麽，那些加起來，都比不過這兩個字，讓他想要多看幾眼。

……

周末。

在實驗室裏熬了好幾個通宵的虞明坤和謝嫚終於回家，知道虞蔓蔓拿了進步之星後，兩人決定好好獎勵她。

“蔓蔓想要什麽獎勵？”

這次進步這麽大，虞蔓蔓的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都已經分別獎勵過她，不管是錢還是別的喜歡的東西，她從來都不缺。

虞蔓蔓想了想，扯著嘴角笑道：“我想要爸爸媽媽陪我去逛書店。”

一來，是為了能讓爸爸媽媽多陪陪她。

二來，爸爸媽媽都是學術界的大佬，給她推薦幾套書，絕對受益匪淺。

虞明坤和謝嫚都有些意外，這是虞蔓蔓第一次提出去書店的要求。

平時，她都鬧著去游樂園或者動物園，不過他們真正陪她去的次數，屈指可數。

心裏懷著對虞蔓蔓的愧疚，他們都空出了一下午的時間。

一家三口，坐著公交，到了市中心最大的那一家新華書店。

嗅著滿室的書香，虞蔓蔓心裏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些滿足感和愉悅感。

她好像終於能理解，為什麽那麽多人都喜歡買書了。

鉆進一排又一排整齊的書架中，虞蔓蔓像入了水的魚兒，轉眼就沒了蹤影。

虞明坤和謝嫚相視一笑，手牽著手，“蔓蔓總算長大了。”

“是啊，孩子總會長大的，之前就說了，讓你不要著急。”

“走，我們也去替她選幾本適合她的書。”

……

虞蔓蔓心滿意足地挑了一小推車的書，想著再讓外公給她設計一個大書櫃，用來擺這些書。

剛走到結算的櫃臺前，就看到爸媽已經在那兒等她。

他們的身旁，還站著一個挺拔清雋的少年，看她爸媽對他那熱絡溫柔的態度，不是裴洋還能有誰？

虞蔓蔓心情微妙地走過去，正好撞上裴洋一雙淡淡的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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